2015~2017澳、歐、亞23國長征 Australia Sydney to Gold Coast

10. Homeless Ben Trip Part III – We Are Homeless Ben!

  開進Port of Macquarie之前,我們在半路上找了休息站稍作停留,上洗手間。外面淅瀝瀝地下著半大不小的雨,飄著濕濕冷冷的寒意。整個休息站像是公路電影裡的荒野小店一樣,空蕩蕩的,只有遠處停著一台車。

  我們用完洗手間各自回到座位上後,Dodo準備發車。才轉鑰匙,車悶哼了一聲,再度熄火。

  我們又露出了0.0的表情,彼此面面相覷。

  這裡實在是荒郊野嶺,三不管地帶,我們哀號了一下,Dodo反應快,從抽屜裡翻出連絡電話打給了車險廠商。接通之後劈哩啪啦講了一段,看了看地圖上的位置跟對方回報,然後掛掉。

  「怎麼樣?」

  「他們說馬上會派人過來。」

  「那還好。」我吁了一口氣。

  「但是他說不知道會多久,要看他們人員忙不忙,最多可能要等幾個小時。」

  「?」我抬頭回她一個傻眼。

(某天夜裡我們擠在車子裡聊天玩Monopoly)

  天有點灰暗,一來已經過了下午,一來雲層厚重,光透不出來。我一咬牙下車去找附近是否有能夠幫忙的人,左近不遠停了一台Caravan,但車體頗舊,我輕輕敲了門,一個中年阿姨緩緩探出頭,一臉冷漠。我想這台車以及裡面所有的東西就是她的家當了,那種浪人的距離感冷冷地舖灑而來,我禮貌而怯怯地說,我們車的電池出問題,可以跟你借電嗎?

  「我幫不上忙。」

  「好…好的。」

  我淋著雨回到車上,大夥兒趕緊要我坐好,說別再出去淋雨了。其實我也並非如此大義大愛的人,也許我總是無意識想藉此在群體裏刷一點存在感吧,即便大家都對我很友善。又或者,我擔心著其他的事情。

  「別擔心,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女孩兒們笑著說。

  扣除掉被困在路上進退不得,我其實從小就很喜歡窩在車上或房間裡的與世隔絕安全感,尤其下雨天。而如今這也莫名其妙地發生了,甚至有三個朋友陪著我,用他們的樂觀撫平我唯一的不安。就如同昨天跟Dodo說的,我請他不用因為旅途上的插曲對我們感到抱歉。

  “Everything happened is part of traveling. We can just enjoy it.”

(Everything Is Part of Traveling, and it is how we enjoy it.)

  為了打發時間,Dodo提議來玩Who am I?我心底覺得他們過分樂觀了,因為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我身上,如果沒有等個十天半個月也許都很難善了;除非偶爾老天爺憐憫似地放我一馬。也是因此,我常常都對生活中的細小瑣事戰戰兢兢,因為一旦不小心跌進溝裡,那就可能萬劫不復。

  但或許只要不是我,就不會如此背運吧。經驗法則之下,我對於他人總有一種依賴感,覺得只要是跟著別人,我就算跌倒了也能幸運站起來。我心底對於獨立的惶恐來自於此。

  遊戲開始了,第一輪Dodo幫我取了一個人物。昨天晚上在Jeremy家玩遊戲時,Dodo提到了Hello Kitty。我憑著天蠍座一閃即逝的靈感,我問他,我頭上的這個人物,來自亞洲對嗎?

  「對。」

  「不是人,對嗎?」

  「對。」Dodo回答伴隨著驚恐的表情,嚷著天啊我想他猜到了。

  「Hello Kitty對吧?」

  「你怎麼知道!?」她張大嘴。

  因為你昨天提過阿,我笑笑。

  關於這種對人生無助益但是卻莫名的小細節,我總是能清楚記住。對於我的過往,也是。我記得清清楚楚。

  才玩沒多久,一台車開進了休息區。我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翹首盼望,一個中年大叔下車朝我們走來,敲敲窗戶。Dodo開了門。

  「是你們呼叫救援嗎?」我們連忙點頭說對。

  我們趕緊下車,跟著他確認車子。他看了一會兒,跟我們說是電瓶接頭鬆落,他一手按著,請我們再試一次。

  車真的順利發動了。我們在車內大叫歡呼,大叔酷酷地走過來,跟我們提醒了幾句,說以後要發動車時必須要有個人在前面壓住電瓶上的接頭,就上車離去了。

  我們重燃生機,機哩瓜啦又說又笑。Dodo回頭問,準備好了嗎?我們說都OK了。

  大家再度啟程,一路向北。

(Ready? It’s Gay Time! 兩個女孩兒特地要我們嘗一嘗這支冰棒,說他們很愛這個牌子”Gay Time”)

  在Port of Macquarie兩個女生也找到了Couch Surfing,依照默契一樣是我們計畫睡車上他們進屋睡。

  車開進了市區後天氣放晴了。慢慢開到了他們與屋主約的地點,是一片公寓住宅區,路邊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家門前等著我們,手上還拿著罐啤酒,一臉慵懶。

  應該就是他了,Dodo說。停好車,下車跟對方打招呼。表情看起來並不是多麼客氣友善的屋主,我還是簡單地跟他打寒暄,同時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那罐喝到一半的VB啤酒,以及說話時偶爾的含糊不清。

  他帶著女孩兒們拿行李上二樓,我跟Finn在車上瞎聊,等等我們四個要一起去Down Town晃晃。一會兒女孩兒們回到車上,原以為會開心出發但他們卻面露難色,說那個宿主好像不太可靠。一者是一進屋就在客廳把上衣脫了,二者是從下午就在喝酒喝得醉醺醺。我問,你們房間可以上鎖嗎?

  兩個女生笑得很酸。「你以為我們是睡房間嗎?錯了,我們睡的是客廳。」

  「……」

  那晚飄著細雨。我們去Coles簡單買了吐司、鮪魚罐頭之類的東西,就坐在路旁的騎樓地板吃了起來。雖然已有落腳之地,但下意識我們並不很想回去,流浪街頭的落魄有幾分悻悻然,在安穩與放浪之間我自願卻又被迫地不斷在天平兩端來回並自我寬慰,這數度轉換也讓我心境拓寬至新的平衡,彷彿在從前的生活之外,如今走馬至此我掉進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可能性;雖然他有點彆扭,卻帶給了我心靈上的輕盈感。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背包客了,有時候幾個路人經過好奇地看了我們,Finn很高興地跟他們說「We are backpackers!」

(  We Are Backpackers! Title of this photo: “You used to call me on my cell phone”)

  晚上送女孩兒們回房後,在Elena稍加交涉下,宿主讓我們兩個男生也進屋了。這樣也好,如果讓兩個女生睡屋裡,我怕我一個晚上會睡不好。但進屋真正的考驗就來了,宿主Mick是個退役軍人,我猜他是生活孤單,所以開放Couch Surfing。知道他不是壞人,但說話與應對之間的拿捏就更行重要,尤其還得用英文ㄅㄨㄚˊㄋㄨㄚˋ。

  Mick一進屋就找我喝酒,我拒絕了,說我從不喝酒。這是我在澳洲撒的第一個謊。為此我後來想了一整個晚上。隔天我跟Elena說,我本以為我在這裡可以不用為了任何理由撒謊的。滿遺憾我又重操了在台灣的舊業,但她也安慰我說,這個狀況跟在Jeremy家喝酒不同,你其實可以不用喝的。

  我起身,決定趁場面還沒穩下來前去車上拿床墊睡袋,藉由這些動作或許能增加我們的自主以及地域性,避免陷入被動。Finn原本要下樓幫我拿,我走下樓梯後藉由圍牆的掩護擋住Mick視線,對Finn揮了揮手:

  「你留在這兒,別讓兩個女孩兒落單。」

  Finn也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但他同意了。我心底對於稍加寬慰,自己在很偶爾的場面上,也能做出正確的判斷與行動。

  Mick和妻子離婚後一個人獨居,平時一個人時都是在玩電玩消磨時間。東西都拿上樓後我瞥見牆邊他與女兒的合照,試圖藉由親情回憶讓他冷靜一點,也以此將談話反客為主,閒話家常地聊著他的孩子,但他很快又進入了Party狀態,希望我們High起來,放音樂喝酒。氣氛實在太過詭異,雖然覺得他不是壞人,但劇本若是順著他意思走,誰也沒有把握會不會越走越偏;若然如此,以他退伍軍人的體格我們幾乎是毫無勝算。

  而以往應酬時不是沒對付過喝醉魯洨的人,但現在是在人家主場,就算要阻止他也投鼠忌器。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陪他喝幾杯倒無妨,但怕的是他喝得High了沒完沒了到時候歹戲拖棚。於是我時而應和,時而阻斷,偶爾又對他說的話裝傻充愣,一心只想趕緊把他趕回他的房間裡睡覺。最終盧到將近兩點他才罷休。一整晚我睡得並不安穩,隔天一早他一開房門我就驚醒了,然後我們四個陸續起床,很快梳洗好後連早餐都顧不上吃就道謝離開,一切算是平安落幕。

  一夜驚魂,頗有逃離虎口的重生感,我們緩緩開到了附近的公園,拿著昨天各自買的吐司與罐頭在海邊的桌椅,野餐起來,也聊起了Mick。

(離開Mick家後,我們晃到了某個海邊,信步閒談之中我們為自己取了這個名字,並用石頭排了出來)

  我說,雖然昨夜情況有點失控,但我認為他心裡並無歹意,不然他大可以不讓我們兩個男生進屋睡的。我依然記得在最後關頭他答應Elena的請求是這麼說的:

  「請他們倆個進來吧,我不能讓兩個哥兒們在這麼冷的晚上睡在屋外。」

  當然我知道他的考量也是怕鄰居看到,但他這句話,足以讓我感激。而且,他或許就是生活孤單需要人陪伴,所以才會想找接待客人圖個熱鬧吧!

  Finn不置可否。

  「他說活確實孤單,但他也可以自己選擇自已的生活方式。我覺得他寄情於電玩,這其實就是他自己的選擇;而如果他能將時間放在不同的地方,他也能有不同的生活。」

  他其實是有能力為生活做改變的,但顯然他並沒有這麼做。我想,雖然理解人是件好事,但如果能夠有Finn這樣的智慧,事情才能看得更透徹吧!可能我多少還有些鄉愿。

  下午我們到海邊,Dodo說應該給我們自己取個團名吧?因為車子叫Ben,而我們又無家可歸四處流浪,所以就取名Homeless Ben。大家興奮地在海邊簽名留影,紀念這一刻。那時我依然用著自己西方的名字Frank,簽名的方式就如同以前工作時在客人的訂單上簽的一般。

(Homeless Ben正式在Australia Backpackers重磅登場!)

  之後我們就不曾再找過Couch Surfing了,而我也感覺到生理與意識上在轉變。因為不再像從前想睡就能睡想吃就能吃,我開始調整自己的一切,包含食慾以及作息等等。晚上我們買了簡易兩人帳,也藉由Apps順利找到了免費的Camping Site,我人生第一次的野營就這樣完成了。流程變成是,我和Finn搭好帳篷,把睡袋和床墊鋪好,把車上的行李搬至前座在打平後座,然後女孩兒們睡車上我們睡帳篷。

  隔天,我們誤打誤撞跑到了Cuff Harbour一處小海灘,那是這過去三個月來所有去過的海灘中我覺得最美的一個,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氣氛幽靜,淡然旖旎。海灘面東,我們到達時夕陽向我們的背後褪去,眼前是一片餘暉,Dodo突然說數到三大家一起跑看誰最慢,我們笑著,鬧著,賣力地跑向那一片淡淡的紅。那時我突然有一種美好的感覺,似乎過往的一切不愉快如果只是換取這一個夕陽的代價,那真是太值得了。那怕只是剎那,那感動我會終身記得。

(BBQ的晚餐。Finn第一次吃到袋鼠肉,他非常興奮。在開烤前我們發現忘了買錫箔紙,兩個女孩立即開車要再回Coles,沒想到車迴轉到一半時再次熄火,停在路中央,幸好前後沒有來車,我們趕緊用人力幫車完成迴轉。)

  海灘旁有著露天的蓮蓬頭,我們就穿著泳褲泳衣直接洗澡,我順道把幾天的髒衣服用肥皂也一塊兒洗了,晾在路邊。晚上我們就近找了BBQ的涼亭烤肉,回來營地後一仰頭,滿天星空以及銀河早已等著我們。

  我們倏地都沉默了。Dodo和Elena坐在圍牆上閒聊,看著,我則自己默默走到了海灘上,坐下,不知不覺間我躺了下來,手枕著頭,對著遙遠的星空凝視著。不知道是在看著夜晚的那一端,又或者與某些回憶的自己遙相對視。那晚我足足躺在海灘上看了快一小時的星星,而腦中不斷、不斷地放起那首在Dino車上聽來的曲子: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閃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

  請你繼續看顧、繼續照亮著我的旅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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